风中飘散的牵挂
村口的老井旁,一簇蒲公英又开花了。鹅黄色的花朵褪去后,毛茸茸的白色绒球在风里轻轻摇晃,像极了母亲鬓角的白发。这些年,每当看见蒲公英,我总会想起母亲,想起她在田间地头、在灶台边,与这小小的野花交织的故事。
小时候,家里穷,母亲整日在田里忙活。春天的田野里,蒲公英随处可见。母亲总爱蹲下身,摘下几株鲜嫩的蒲公英,洗净后拌上自家榨的香油,就是一顿清爽的小菜。那时我挑食,嫌弃蒲公英有点苦味,母亲就笑着哄我:“吃了这野菜,长得比村里的小牛犊还壮实。” 说着,她会把蒲公英叶夹进我的碗里,自己却只吃剩下的根茎。
农闲时,母亲常带我去河边。河滩上,大片的蒲公英在风中摇曳。母亲摘下一朵绒球,轻轻一吹,无数小伞便随风飘散。“你看,这些小伞兵要去寻找自己的新家了。” 母亲的眼睛里闪着光,那时的我不懂,这飘散的蒲公英,就像日后要离开家的我。
上高中那年,我要去镇上读书,需要住校。临走前的晚上,母亲坐在灯下,用粗布缝了个小口袋。她把晒干的蒲公英装进袋子,一边缝一边念叨:“在学校要是上火了,就用这个泡水喝,比买药管用。” 我看着她布满老茧的手,针脚歪歪扭扭,却无比密实,就像她对我的爱。
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,母亲正在地里除草。我挥舞着通知书跑到田埂边,她直起腰,用沾满泥土的手接过,笑得合不拢嘴。转身,她却悄悄抹了抹眼角。那天傍晚,母亲带我来到开满蒲公英的山坡,摘下一朵吹向天空:“我家娃也要像这蒲公英,飞到更远更好的地方去。” 风里,白色的绒球越飘越远,母亲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,久久不愿收回。
如今我在镇里安了家,每次给母亲打电话,她总说:“别惦记家里,安心工作。” 可我知道,她每天都会站在村口,望着我离开的方向。清明回家,我又看到那片蒲公英。母亲老了,背更驼了,却依然能准确地找到最鲜嫩的蒲公英。她采了一大把,说要晒干了给我带去:“镇里买的哪有自家采的好。”
风又起了,蒲公英的种子纷纷扬扬。我忽然明白,这些年,母亲就像扎根土地的蒲公英,把最深沉的爱,化作无数牵挂,随着风,飘向远方的我。而我,也将带着这份爱,在人生的路上,勇敢前行。(程日兰)